一、各种的泉水、沙子和杨树
一次我和昆仑大侠(安瓦尔·伊明)老兄在库车一带开着车乱逛,偶尔见到路边一个地名的路牌,写着“拜什布拉克”。昆仑大侠逗我:翻译一下!
昆仑大侠是维吾尔族,精通维汉双语,更可气的是他当年学的专业还是法语。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他后来一直从事的职业都与法语无关,所以法语似乎也都忘了个干净。
我虽然没有昆仑大侠那样的语言背景,但当看到“拜什布拉克”这几个字后,还是不禁脱口而出:五个泉。
昆仑大侠笑,说:看,你这水平完全可以当翻译了。
我哈哈大笑,其实除了骂人的话之外,我对维吾尔语根本不知道多少,这个“拜什布拉克”恰好是我熟知的两个词罢了。
“拜什”是“5”,这是我最为熟悉的一个维吾尔语数词,熟悉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喝酒。70后以前的*人都知道,曾经*有一款酒的名字就叫“五五大曲”,但是当年我们经常戏谑地将其称为“拜什拜什大曲”,“拜什”这个词就这么被牢牢记住了。
曾经的“五五大曲”
而我熟悉“布拉克”这个词,哦……还是因为当年有一款酒的名字叫“肖尔布拉克”,“肖尔”是碱的意思,所以“肖尔布拉克”就是碱水泉的意思。
曾经的肖尔布拉克大曲
这样看来,我说我只会一些骂人的维吾尔语,大概是谦虚了一点,对于吃吃喝喝的词汇,我还是知道一点——这倒比较符合我当年愤青与吃货合体的形象。
而无论是“五五大曲”的“五五”,还是“肖尔布拉克”,其实本身都是地名,分别是克拉玛依的五五镇和伊犁新源的肖尔布拉克镇。这两个地名恰好是*众多地名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两类。
*的地名来源复杂,释义更要复杂,同一个地方,还往往有着不同的地名。这一点以前我专门写过一篇,感兴趣的可以点开看看。(《*地名:一部古怪而混乱的历史》)
而对于那些不是那么复杂的地名,其实大致看起来,最常见的,有几个大类。
第一类就是以自然环境来命名的,而在这一类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布拉克了,比如肖尔布拉克就是。不过当下最著名的,大概就是奇台的江布拉克景区,风头早已盖过了肖尔布拉克。江布拉克的“江”是生命之意,因此江布拉克的意思就是生命之泉。
奇台江布拉克景区
而其他的布拉克更是数不胜数,如喀拉布拉克:黑水泉;阿克布拉克:白水泉(其实二者都是在表达泉水清亮的意思);切格尔布拉克,浑水泉;萨尔布拉克:*色的泉;克孜勒布拉克:红色的泉;加尔布拉克:坡崖下的泉;羊布拉克、央布拉克:边上的泉;乌库布拉克:槽形的泉;依吞布拉克:孤泉;霍斯布拉克:双泉;孟布拉克;千眼泉;乌尊布拉克,长流泉;吐尔根布拉克,湍急的泉;铁买克布拉克,烟泉,不过这个烟是罂粟的那个烟。等等,可谓五花八门。
蒙古语地名里也有布拉克,只不过因为发音的差别,译写出来是布鲁克,著名的景区巴音布鲁克,翻译过来就是富饶的泉水。其他还有夏尔布鲁克:*色的泉;敖伦布鲁克:出水量大的泉。
巴音布鲁克
有时候蒙古语的泉水也会被译写为布拉格,这个布拉格与捷克的首都没一点关系。如乌图布拉格:意思是长泉;明根布拉格:意思是千口泉。而且蒙古语中的泉,似乎喜欢用某某人的泉来命名,比如桑津布拉格,就是一个叫桑津的泉;索墩布拉格,就是一个叫索墩人的泉。
蒙古语与突厥诸语(包括维吾尔语、哈萨克语、柯尔克孜语等)都属于阿尔泰语系,因此有些基本词汇很接近或者一样,所以蒙古语地名中的布鲁克或者布拉格,也有被直接译写为布拉克的,如查干布拉克。就是蒙古语,白色之泉。吐格乐勤布拉克:牛犊子泉。
哈萨克语里的地名中,巴斯陶(巴斯套)也是泉水,有索尔巴斯陶:碱泉,等同于肖尔布拉克,“肖尔”与“索尔”是一个词的不同译写。布尔木巴斯陶,意思是拐弯的泉;喀拉巴斯套与阿克巴斯陶,分别是黑色的泉与白色的泉,等同于喀拉布拉克与阿克布拉克,等等。
锡伯语里也有以泉命名的地名,比如伊犁的察布查尔县就有一个镇子名叫爱新舍里镇。翻译过来救是金泉。
至于*汉语地名里,一样也少不了各种泉:一碗泉、一万泉、三个泉、三眼泉、九眼泉、百泉、米泉、后泉、大泉、下泉、高泉、广泉、东泉、北泉、清泉、柳泉、碱泉街、泉子街、泉泉湖、七泉湖以及似乎无处不在的的温泉。
泉出现的频率高,也好理解,无论是游牧也好,农耕也罢,泉水总是宝贵的,因而只要一个地方有泉水,自然就会成为地名,被大伙儿记得清清楚楚,用“泉”来标记再合适不过。
另一个和水有关系的地名是苏巴什或苏贝希,意思是水源,比如库车境内有个著名的苏巴什佛寺遗址,唐玄奘在他的《大唐西域记》里就有记载,不过那时候这个寺的名字叫“昭怙厘”;而在吐鲁番火焰山的峡谷里,也有一处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墓葬群,那个地方叫苏贝希(苏巴什),因此那个古墓群也就被称为苏贝希遗址或苏巴什古墓群。
库车苏巴什佛寺遗址
吐鲁番苏巴什(苏贝希)古墓群
和水相反的是,*的地名里还有比较多的“库木”。
“库木”的意思是沙子,引申出来就是沙漠。很多人都知道鄯善有个著名景区库木塔格,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与青海之间还横着一个大沙漠库姆塔格,两个沙漠名字的意思都一样,“库木”是沙,“塔格”是山,合起来就是沙山,其实是指这两个沙漠都有巨大的沙丘。
鄯善库木塔格沙漠中的水世界
在*的地名中,和“库木”有关的地名也有好几筐,比如库木库勒、库木库里,“库勒”或者“库里”是湖泊的意思,因此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沙湖,或者说是沙漠里的湖。
*的很多地名都能反映出人对沙漠的抗争,而且这些地名大都在南疆。比如库木巴什,字面意思是沙子在上面(前面),其实就是沙滩或者沙漠前沿的意思;库木博依,意思是沙漠边缘;库木布隆,意思是沙漠角落;库木博古孜,意思是沙丘的缺口;库木墩,意思是沙丘。还有比较愁人的:库木库萨尔,意思是沙漠逼近。更多的索性就叫库木买里,“买里”是村子的意思,所以这个名字就是沙地村,或者是沙漠村。方正*地方大,沙漠也多。
当然,和沙有关的地名中,也有令人振奋的,比如库木巴格,意思是沙漠的田园或者果园,更振奋的则是库木博斯坦,意思是沙漠绿洲。
而且很多有沙子的地方,也因为人工而引来水,成为适宜生活的地方。比如库木库都克:沙里的井、库木艾日克:沙地里的渠、库木坎:沙地里的坎儿井。
除去水和沙,在*的地名中,另一个高出镜率的自然景物是杨树,按照维吾尔或者哈萨克语的读音,通常译写为铁列克、铁力克。
*的杨树生长很普遍,而维吾尔人也对杨树有着高度的感情,尤其是白杨。如果新到一个地方,首先是要种白杨树,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白杨树不仅成才快,而且直,等到自己孩子长大该结婚了,杨树也就长成了,盖新房,打家具,所有的木材就都指着杨树。
这个特点反映到地名中,杨树频频登场也就毫不奇怪了。
南疆乡村道路两侧都是密集的白杨
比如往乌鲁木齐县的天山里有一条沟,是最早开发的景区之一,名字就叫白杨沟,那里面最著名的是有一个小瀑布。等到我后来徒步,在山里乱转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白杨沟的瀑布后面还有一截沟,名字就叫铁列克,因为没几个游客知道,所以人迹罕至,景色原始。其实这应该就是一条沟,只不过一半是汉语名称白杨沟,一半是哈萨克语铁列克,意思都一样。
乌鲁木齐的铁列克沟
而*叫白杨沟的地方不止这一个,乌鲁木齐的达坂城、哈密、塔城的乌苏,都有,即使是乌鲁木齐县的那个白杨沟,东边还有一条沟叫东白杨沟。而白杨河这个地名,在*就更多了。
在阿勒泰的哈巴河县,有个铁热克提乡。铁热克提,意思是杨树林。从这个铁热克提乡可以直接上到大喀纳斯景区的白哈巴村,因为正规的去喀纳斯的线路都是从布尔津县的那一面上去,所以铁热克提这一面的景色得以保存的相对原始,景色绝美。
从哈巴河县铁热克提乡一侧上山的冬景
但是如果要说*最著名的“杨树林”,应是位于塔城地区裕民县的铁列克提了。这里曾经发生过震惊中外的铁列克提事件,年的8月13日,因为苏联人在珍宝岛吃了中国人的亏,于是便在这里设了一个埋伏圈,直接干掉了中国的一个边境巡逻部队,巡逻队官兵38人全部牺牲,另外还牺牲了3名民兵,打伤增援部队12人。
时至今日,关于当年为什么**区反应迟钝,在苏方对我*袭击的征兆已经非常明显的情况下,仍不做任何有效防范等问题,依然没有统一的说法,同时因为38名巡逻官兵全部牺牲,也留下了很多谜团。
而驻守在这里的哨所,今天的名字就叫小白杨哨所,没错,就是那首歌“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者北疆”,守望的就是这里,这首歌就是在这个地方创作的。
小白杨哨所
除此之外,*其他与杨树有关的地名也是各式各样,有喀拉铁热克:黑杨树、萨尔铁热克:*杨树、科克铁热克:青杨树、琼铁热克:大杨树。
有霍斯铁热克:两颗杨树、别斯铁热克:五棵杨树、铁热克里克:杨树多的地方。还有叫汗铁热克的,也就是杨树里的汗王,也可以译为杨树之王。另外还有杨树的集市:铁热克巴扎,甚至还有一个塔吉克语的地名:很祖铁热克,意思是姑娘的杨树,据说是姑娘们喜欢聚在这里的杨树下。更多的地方则干脆就直接叫铁热克(杨树)或者或者铁热克提、铁热克特(杨树林)等。
不过最有气势的,应该是波斯坦铁列克,波斯坦,也译写为博斯坦,和波茨坦公告的那个德国城市也没有什么关系,而是绿洲的意思,因此波斯坦铁列克的意思就是绿洲白杨或者白杨的绿洲。
那么蒙古语的地名中有没有杨树呢?一样一大把。
*有很多地方都叫乌拉斯台或乌拉斯塔,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十几个,其实就是蒙古语杨树林的意思。
看来*的杨树也真不少。
*还有另外一种杨树:胡杨,也经常出现在地名中。有种说法是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胡杨在中国,中国百分之九十的胡杨在*,*百分之九十的胡杨在塔里木河两岸。虽然我至今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但*,主要是南疆,胡杨林非常多这一点是没错的。
在南疆,有些地方直接就叫托格拉克,托格拉克,就是胡杨的意思,也有的叫托格拉克勒克,意思是胡杨林,其他还有叫阔什托格拉克的,意思是一对胡杨;塔木托格拉克,意思是有印记的胡杨;托格拉克艾格勒,意思是胡杨林里的羊圈,等等。当然也有胡杨组成的绿洲:托格拉克博斯坦。
塔里木河的胡杨:托格拉克
除了各种杨树,芨芨草、柳树、红枣等植物的地名也相对较多。汉语、突厥语系、蒙古语的都有。
自然景物中,以河流、山川命名的地名也较常见。比如阿热勒:河中间、阿格:山中间;各种的“墩”,意思是高地或者土岗;各种的库勒,意思是湖,各种的塔格,意思是山;还有各种的塔什或者塔斯,意思是石头,很多时候引申为石头滩或者石头山。
有一次我还是与昆仑大侠在天山里的百里丹霞乱转着去拍那些丹霞地貌,为了等光线,百无聊赖中掏出手机,发现有信号,于是打开高德地图,打算看看我们身处在哪里,赫然就看见了一个地名:“克孜勒塔斯”。
因为我当时已经知道“塔斯”的意思是石头,而“克孜勒”是红色,因此顿时便知道了地名的汉语含义:那些丹霞的山头,看上去自然是一块块大石头,而丹霞之所以叫丹霞,就是因为红彤彤的灿若丹霞啊。
天山百里丹霞:红石头
当时我实在是忍不住沾沾自喜了一把:因为我总算是不需要借助酒来认地名了。于是我连忙大声对昆仑大侠说:原来这里叫红石头啊。
而*第二类常见的地名,就是以颜色来命名的。
那么在*以颜色来命名的地名中,又是什么颜色出现的最多呢?
二、*是什么颜色?
在*地名中,最常见的是两种颜色,喀拉(也译写为喀喇或哈拉)和克孜尔(也译写为克孜勒),分别是黑和红。
不过在突厥语系中,喀拉不仅仅是黑色的意思,还有宏伟、深邃的意思。这种引申出来的情况在世界各种语言里也屡见不鲜,比如汉语说一个造假货、假药、假疫苗的奸商黑心肠,并不是说他心脏和大小肠长得黑;说韦小宝是康熙的红人,也并不是说韦小宝浑身上下红彤彤的放光。英语里的yellowjournalism,更不是说刊登的新闻都是用*色印刷。
*历史上曾经有一个很有存在感的喀剌汗王朝,这个“喀拉”意思就是宏伟、伟大,合起来正确的汉语表述就是大汗王朝,等同于汉语里的大明王朝、大清王朝之类。但搞笑的是,我曾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将喀拉汗王朝称为黑汗王朝,黑汗王朝?是说人家的汗王都长得黑吗?
但有些“喀拉”就比较会让人疑惑,比如喀喇昆仑,到底是黑色的昆仑山还是宏伟的昆仑山或者深邃莫测的昆仑山?大家看法就不太一致。
更多的“喀拉”则都应该是指的黑色,如喀拉峻、喀拉苏、喀拉库勒、喀拉库木、喀拉乔拉、甚至喀拉布喀等等,分别是黑脊梁、黑水、黑湖、黑沙、黑土地和黑种牛,通常来讲没有人会把一头种牛称为宏伟而深邃的种牛。
然而在*最著名的,以黑色命名的地名,偏偏汉语用的却不是约定俗“喀拉”,这就是石油之城克拉玛依。克拉玛依的“玛依”,翻译过来油,因为最早这个地方冒的都是黑色的原油,因而得名。事实上当年的石油工作者,都是将这个地方称为黑油山,正式文件里也都一直这么用。
发现了油田是一件举国上下的大事儿,领导们自然都很重视,所以当黑油山在年正式出油,年初具规模之后,当时*的书记王恩茂、主席赛福鼎·艾则孜也都跑过去看,大概是觉得黑油山这个名字没有*特色,因而建议使用维吾尔语的“黑油”Karamay做地名。
领导说完就走了,然而Karamay具体用哪几个汉字却没人定,这样,Karamay的汉字地名就经历了一段混乱期,除了被写作克拉玛依之外,“喀拉玛依”“克热玛依”都在被正式场合使用。
据说当时使用频率最高的译写,还是约定俗成的“喀拉玛依”,但是后来不知道《人民日报》抽什么风,在年9月5日刊登支持*油田建设的社论时,给写成了克拉玛依。这个特立独行的译写,就这样给定了下来。
克拉玛依的黑油山,再现了当年原油自然渗出的状态
然而比克拉玛依这个译名更任性的地名,还有一个,就是卡拉麦里。
这个地方今天主要以有蹄类动物保护区而知名,地跨昌吉州的吉木萨尔县与阿勒泰地区的富蕴县(可可托海)、青河县。
不过对大部分人来说,什么有蹄类、无蹄类保护区,可能听都没听说过。但是如果说普氏野马(蒙古野马、准噶尔野马)或者五彩湾(火烧山),应该大部分人就恍然大悟了。
所谓有蹄类动物,就是字面的意思,只要是长蹄子的动物都算,我们熟知的牛、羊、马、驴、驼、鹿、猪都是,而这个保护区里最主要的动物便是野马、野驴、鹅喉羚、盘羊等等这些动物。当然其中最牛的就是野马了,因为世界上真正的野马都早已灭绝,而这里的野马是用当年欧洲人从这里捕获的野马后裔,人工繁殖、野化回归后,重新恢复的。所以是硕果仅存、弥足珍贵。
卡拉麦里保护区内的野马
而这里的五彩湾,则以奇异而斑斓的地貌,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和摄影圣地。
五彩湾的夏季与冬季
那么“卡拉麦里”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和“克拉玛依”一模一样,也是黑油的意思。
曾经看过一种说法是,这里之所以叫“黑油”,是因为这里的石头看起来都黑油油的,所以有人将这里称之为黑戈壁。但实际上这里面有油田,而且还有大量的煤炭等矿藏。正因为如此,这个保护区的命运就有点不那么尽如人意,对有些人来讲,挖矿就是挖钱,什么有蹄类不有蹄类?就算是自己的祖坟下面有矿也一样挖。这也就是近两年所谓环保风暴开始后,*被中央环保督察组盯得最紧、下手最狠、处理人员最多的一个案子——至少这对那些有蹄类动物而言,是好消息。
而在汉语里,以“黑”命名的*地名也有一大把。比如叫黑沟的地名*就有好几个,此外还有黑梁、黑沙窝、黑山头、黑家山等等。
相比于“又黑又大”的“喀拉”,表示红色的“克孜尔”“克孜勒”就是专门表示红色,又红又专。比如著名的克孜尔千佛洞。
但是这并不是说,这个千佛洞是开凿在红色的山体上的,事实上克孜尔千佛洞的山体更接近土*色。克孜尔千佛洞的“克孜尔”是来自千佛洞所在的乡:克孜尔,而克孜尔乡的得名则来自那里的克孜尔河,河水中的泥呈红色,因而得名,类似于云南的红河州、红河县得名于红河。
克孜尔千佛洞
*以克孜尔或者克孜勒命名的地方,数量也非常庞大。最大,也最著名的应该就是克孜勒苏,克孜勒苏是一个柯尔克孜族自治州,我们已经知道,克孜勒是“红”,而“苏”在突厥语系中则是“水”,所以克孜勒苏的字面意思是红色的水,实际意思则也是红河。
除此之外还有克孜勒加尔:红崖;克孜勒克亚:红色的峭壁;克孜勒库木:红色的沙漠,等等。还有就叫克孜勒的,专门的红。
但是“克孜尔”(kizil)虽然是红色的意思,“克孜”(kiz)却是女孩的意思,在维吾尔语里,男孩称作“巴郎”,女孩则称为“克孜巴郎”。
在这里要专门说一下库车的克孜尔尕哈烽燧和千佛洞。
在一些官方解释中,克孜尔尕哈烽燧、千佛洞的“尔”不见了,变成了克孜尕哈,解释的意思也完全变了,说是“姑娘留住那里”,而得名的原因,则据说是曾经有个公主在那里居住过。
说实话,“姑娘留住那里”这样一个地名实在是太怪异和牵强了一些吧,怎么看怎么别扭。而且当年我去那里的时候,这个烽燧的标识上明明就写的是“克孜尔尕哈”,不是“克孜尕哈”。
后来我专门和昆仑大侠探讨了这个问题。昆仑大侠也是一脸的问号:那里有姑娘什么事儿?姑娘守烽燧还是公主带着娘子*守烽燧?
更多对克孜尔尕哈的解释是红色的乌鸦,如果换成克孜尕哈,那岂不是姑娘乌鸦烽火台或者乌鸦姑娘烽火台甚至是母乌鸦烽火台?
我笑,说如果是这样,可以考虑翻译成“鸦头(丫头)烽火台。”
蒙古语地名中,也常有“红色”的地名出现,只不过蒙古语的“红”是乌兰。
比如乌兰乌苏,意思与克孜勒苏一样,还是红河——看来*有太多的红河。乌兰苏木:红庙;乌兰尕孜尔:红土地,等等。而乌鲁木齐南郊有个地方叫乌拉泊,那里还有一个据说是唐代轮台城的乌拉泊故城——实际上那个故城遗址是不是唐轮台城,各方人员已经争了好些年,争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定论。
而这个乌拉泊的“乌拉”实际也是乌兰,乌拉泊合起来的意思是红色的土房子。
今天的乌拉泊故城(牌子上的“古城”其实是错误的用法)
与其他民族语言的红色多与河有关不同,而汉语地名中,大都变成了与山有关。除了乌鲁木齐的地标红山之外,还有位于昌吉州吉木萨尔县的红山子、位于昌吉州阜康市的红山水库、位于吐鲁番市托克逊县的红山水库、位于哈密市巴里坤县的红山农场、位于阿勒泰地区的红山嘴口岸。反正在突厥语系和蒙古语里,*到处都是红色的河,而到了汉语这里,*又到处都是红色的山。
所谓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大家见仁见智。
乌鲁木齐的红山
相比于“黑”和“红”,“白”和“蓝”在*的地名中出现也颇高。
“白”,在突厥语系中为“阿克”,这其中最具知名度的就是阿克苏,白水之意;另外一个高频率出现的白色地名则是阿克陶、阿克塔斯或者阿克塔什:字面意思是白石头,实际上指的是白色的山;此外还有阿克齐、阿合奇:白芨芨草滩;阿克达拉:白色的草原;阿克吐别克:白河湾等等,甚至与只叫“克孜勒”的地名一样,也有直接就叫阿克的,反正就是个白。
蒙古语里,白色为“查干”或“察罕”,做地名的也比较多。如查干郭勒:白河;查干诺尔:白湖;查干采开:白河湾;查干恩格:白色的岸边;查干屯格、察罕通古,都是白芨芨草地。等等。
相比之下,汉语地名中以白色命名的就比较少,大都是和白杨有关,除此之外则有白石峰、白土坑、白碱滩等。白石峰是位于伊犁的乌孙山主峰,就在伊昭公路的边上,曾经我去昭苏的时候经过,景色不错,灰白色的山峰突兀而立,颇为壮观。
伊昭公路旁的白石山
当然,既然汉语地名中的“黑沟”那么多,“白沟”也得好歹有一条。在伊犁的新源县,就有一个景区叫白沟。
而汉语地名中有些“白”却是直接从突厥语言中意译过来的,比如属于大喀纳斯景区的白哈巴村。白哈巴这个地名在哈萨克语中其实就是阿克哈巴,今天去白哈巴还能见到写有“阿克哈巴”的地名标识,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独独将“阿克”意译了过来。
昆仑大侠曾经对我讲过,在维吾尔语里,所谓“哈巴”其实就是从汉语中“河坝”借过来的词,所以他对哈巴河这个叫法非常不满意,认为是叠床架屋,成了“河河”。但是按照官方的解释,无论是哈巴河还是白哈巴的“哈巴”都是出自蒙古语,意为河流湍急。但不管怎么样,“哈巴”这个词多少是与“河坝”有关的。
冬季的白哈巴村
青色,从蒙古语、突厥语系中译写过来为“阔克”或“可可”“柯柯”,但是也能用来指绿色,偶尔也会和蓝色混淆,这三个颜色在这些语言里常常是搅成一锅粥。这里面最著名的就是可可托海景区了。但实际上可可托海是蒙古语,意思是青色的河湾,但如果用哈萨克语或维吾尔语解释,就成了绿色的丛林。
可可托海
另一个常见的地名是柯柯亚或柯柯牙、科克亚,这个地名阿克苏有,吐鲁番的鄯善有,喀什的叶城有,和田的于田也有:分别被解释为绿色的河谷、绿色的河岸和青色的山崖。
另一个和这个词有关的地名是可克达拉。
听过《草原之夜》的人都应该会知道里面有一句歌词“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没错,这首歌就是在这个可克达拉写的,可克达拉的意思是绿色的原野,位于伊犁的霍城,只不过这里今天已经是*生产建设兵团的一个市:可克达拉市。
除此之外,关于这个青色或者绿色或者蓝色的地名还有科克苏、阔克苏:意为清水;科克库勒:意为蓝色的湖;阔克阿尕什:意为绿树林,等等等等。
但在汉语*地名中,青色出现的非常少,基本上有“青”的地名都和“青年”有关,如青年渠、青年农场、青年村、共青城等,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意识形态痕迹。唯一例外的可能是青格达湖乡和青格达湖,这个名字看起来很像是非汉语地名,实际上是纯正的汉语地名,从“青草疙瘩”演变过来的。而今天,这里以种植郁金香而驰名,每年郁金香盛开的季节,游人如织。
青格达湖的郁金香
与青格达湖相反,青河这个地名看起来似乎是汉语地名,但实际上来自于蒙古语青格里河,意思是水葱。
各种颜色都登场了,*色自然也不能例外,如果你看过我前几天发的《三三遇*——阿勒泰的一个*故事》那篇文字,就知道*色在突厥语系中是“萨尔”,与“萨尔”有关的地名除了萨尔布拉克之外,还有萨尔达坂,乌鲁木齐县的一个乡就叫这个名字,意思是*色的山口。其他还有萨尔阿根:*草沟、萨尔楚日克:*色的沼泽、萨尔乔克:*山、萨尔库木:*沙、萨尔阔布:*干沟,等等。
在蒙古语里,“萨尔”变成了“夏尔”,比如前面说过的夏尔布鲁克:*色的泉水。此外还有夏尔莫敦:*色的树林、夏尔特热:*色的胡杨、夏尔尕孜尔:*色的草地,等等,而“夏尔”里面最著名的,则是夏尔西里景区,意思是*色的山丘。
夏尔西里常被人称为人间最后的一片净土云云,包括CCTV。实际上这块地方一直是中苏——后来变成中哈的争议地区,直到年,才正式划归中国。因为此前没有中国人前去糟蹋过,所以生态保持完好,景色绝美,也因此被咱们划为了保护区。从这个角度讲,夏尔西里根本不是什么人间的最后一片净土,而是中国的一片净土,而且还是因为被外国人占了才成为了一片净土。而今天如果去那里也很不容易,因为是边境地区,边防部队把守的很严,同时也因为部队驻扎在其中,里面的也就有了四连和五连两个地名,通常是从四连进入,五连出。
而在*的地名中,恰恰有一批地名,来自于历史上的驻*和屯田。
三、驻*屯田和地名搬家
在*的地名中,和当年驻*有关的地名,最典型的,就是“台”。
这些“台”很多并不是某某高台、平台的意思,更与维吾尔语、哈萨克语无关,而是来自满清时期的*台。
清*府当年在*专门设立了以*台、营塘和驿站为主的交通网络。打仗的时候传递*情,平常的时候传送公文和迎送往来官员。当时的*台遍布全疆南北,共设立了座,每个*台配备驻*4到10人不等,同时配备有马匹等牲畜和可供差遣的当地老百姓10到15户。
虽然这些*台今天绝大部分都消失了,但一些却作为地名保留了下来,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两个“三台”。
第一个著名的“三台”是位于吉木萨尔县的三台镇,之所以著名,是因为这里有一款酒(还是酒)三台特曲,说起来这个酒当年我也喝了不少回。这里之所以被称为三台是因为乾隆二十年在这里设立了上、中、下三个台。
有年头的三台特曲(图片来自网络)
另一个著名的“三台”则是赛里木湖。在我的记忆中,*的老人们都不会叫那里是什么赛里木湖,而是叫三台海子,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所谓三台海子,就是这个海子(湖)在一个台地上,其实得名一样也是来自*台。
三台海子:赛里木湖
*还有一个很有存在感的“台”就是奇台。清代直至民国时期,奇台县都是关内与内外蒙古前往*的货物集散地,被称为“金奇台”、旱码头。有“五路要冲”之说,后来因为商道变迁而失去了枢纽的位置。
关于奇台这个地名的含义有不同的说法,但是最靠谱的还是因为台站。因为当年清*府所设立的台站,从乌鲁木齐往东数,到了奇台刚好是第七个,是所谓富八站之一,因而被称为“七台”,后讹为奇台。
顺便说一下所谓富八站。
清代从甘肃敦煌的阳关开始,算是正式进入*,那么从阳关往乌鲁木齐,一共是三十四个台站,有些台站的条件好,沿途气候、水源什么的都不错,也比较繁华,但有些就不行,或者荒无人烟,或者酷热干旱。所以从阳关到乌鲁木齐,清代有“穷八站”“富八站”“苦八站”之说。
而从乌鲁木齐往东的八站,就是所谓富八站,依次为阜康、滋泥泉、三台、济木萨(今吉木萨尔)、古城(今奇台县治)、奇台(今老奇台镇)、木垒。
*地名中还有一些“台子”,比如塔城地区乌苏市的头台乡,就是乾隆三十一年的时候,在这里设立了库尔河台。这个*台是当年乌塔官道,也就是乌苏到塔城的官道第一台,因而得名。
再如吉木萨尔的老台乡,其实是三台。得名原因是乾隆四十二年时,清*在这里筑惠徕堡,也称为三台堡,但是后来则被人称为老台或者老三台,显然是后来有了新的台站替代了这里。
还有鄯善的七克台镇,得名是因为清代在这里设有齐克腾木台,而齐克腾木则来自于维吾尔语齐克提木,意思为“长墙”,所以这是一个名叫长墙的台站。
今天鄯善七克台镇的赤亭要塞遗址
不过*地名中则也有些“台”与台站无关。
比如吉木萨尔三台镇就有一个羊圈台子,这个地名据说也与驻*有关,但不是一个台站,而是清代同治年间,驻扎在此的清*在这里有个羊圈,因为在台地之上而得名。
*还有一个著名的“台”是轮台,这个“台”也与台站无关。
轮台是个汉代的地名,《史记》里则写为“仑头”,什么含义?出自什么语言,现在都不可考。需要注意一点的是,汉代的轮台在南疆,唐代的轮台则在北疆,清代后,又将轮台这个地名移回了南疆。
除此之外,*多处可见的乌拉斯台,前面说过,是蒙古语杨树林的意思,也与台站没任何关系。
除了“台”之外,*,尤其是北疆的乌鲁木齐、昌吉一带,还有一个字出现的频率非常高,那就是“工”。
“工”其实是和“堡”这个地名紧密相连的。都是用来驻*屯田。
根据史料,清代在*的驻*大致在1.9万到2.3万之间,主要驻扎在北疆。这些兵丁驻扎在*各地,自然不可能所有*需都从关内调拨,因此要发展生产,自给自足,这就需要屯田,因此便有了遍布全疆的屯垦区。
乌鲁木齐在乾隆年间的时候就分为三大屯区,分为中、左、右三营。在乌鲁木齐、昌吉一带除了修筑迪化城(今乌鲁木齐)、辑怀城(今古牧地)、阜康城之外,还修筑了惠徕堡、屡丰堡、宣仁堡、怀义堡、乐全堡、宝昌堡等城堡,用于驻兵屯田。这些堡面积都不算大,规格统一,都是“周一里七分,高一丈一尺”“城内兵房三百间”。
这些地名今天基本都消失了,大概唯一留存下来的是宝昌堡,但是今天却被讹写为保昌堡,位于乌鲁木齐的安宁渠镇。
清代编纂的《三州辑略》中,迪化(乌鲁木齐)周边的各个“堡”
乌鲁木齐之外,昌吉州的吉木萨尔县有个地名叫后堡子,得名于清代在这里设立后营。哈密则有二堡镇、五堡乡等,都是因为驻*,而且哈密的堡是康熙年间驻*形成的,历史早于乌鲁木齐周边的那些乾隆年间修筑的堡。
不过*的有些“堡”却不是驻*形成的,比如吐鲁番的二堡、三堡,是因为当年的吐鲁番地方土著首领额敏和卓,为了躲避准噶尔人的侵扰,主动要求将当地居民迁往内地,被清廷安排在甘肃的安西,在安西被分为了五个堡进行屯垦。等清*彻底搞定了准噶尔人之后,额敏和卓带着属民返回故里,也带回了二堡、三堡这两个地名,至于为什么头堡、四堡和五堡这个三个地名没带回来,大概是这三个堡的居民回吐鲁番后被分散安置,而没有如二堡、三堡那样按照安西的编制整体安置吧。
因此吐鲁番的二堡、三堡虽然和驻*无关,但也是和屯垦有关。
顺便说一下,*地名中的各种“堡”,很多人念做堡垒的堡(bǎo),但一般来说,这个字用作地名都应该念做pù,有些地方用作地名也念做bǔ,也就是说这个字有三个读音。而*的“堡”则都念做“铺”的音(pù),
曾经有一次我坐在我妹夫的车上,他打开车载的不知什么导航,经过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的时候,就听导航里一本正经地说:您即将到达“德窝宝”国际机场。
当时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两天没出门,乌鲁木齐多了一个国际机场?
实际上地窝堡这个地名也是和清代的驻*屯垦有关。当年的清*在*屯田,条件自然也是非常艰苦,所以在这一带挖地窝子居住,也就是在地下挖出来一间房子。地窝堡便因此而得名。
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图片来自网络)
那么“工”是怎么来的呢?
乌鲁木齐的北京路上一直有着二工、三工的地名,我小时候,这些“工”统统都写为“宫”。当年小时候对皇宫、宫殿没有什么印象,而是对文化宫、少年宫印象深刻,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让我一直以为这里是不是有好几个文化宫或者少年宫。
后来*府统一将这里的“宫”改为了“工”,正本清源。实际上,这些“工”,就是清代屯田时水渠引水的序号,屯田没有水怎么能行?所以就有了头、二、三、四这样的“工”。
而在*所有带序号的地名中,序号中都没有“一”,而是“头”,比如头堡、头工、头道桥等等,这大概也是一种地域文化上的习惯。
今天的二工,就是当年的怀义堡,三工则是乐全堡。而宝昌堡的名字虽然变成了保昌堡,但还有个俗称四工,至于头工,则是当年的宣仁堡。
乌鲁木齐的二工
除此之外,乌鲁木齐还有七工、羊毛工、陕西工,之所以叫陕西工,是因为清代在这里屯田的官兵,都是陕西籍。
“工”字的地名,基本都在乌鲁木齐和昌吉州一带,比如昌吉州的阜康市、玛纳斯县、呼图壁县、吉木萨尔县都有头工、二工、三工不等,呼图壁还有五工台、上三工、上二工、三工湖,昌吉市则有六工镇、西五工、下六工、三工镇、二六工镇、河州工、八工庄;哈密有陶家宫(工)、*宫(皇工),奇台有皇宫(皇工),以及吐鲁番市托克逊县的工尚(工上)等,都与屯田有关。
事实上乌鲁木齐的头屯河、三屯河,一眼而知,也是和屯田脱不了关系,序号是自东向西排列。
阜康还有一个九运街镇。得名原因是乾隆年间在这里设立营塘,进行粮食运输,按照番号为第九运。而九运街镇里还有个五运的地名。其实以运为地名在昌吉也不少。清代工在北疆东部设立了24个营塘”,负责粮食等物资转运,所以昌吉等地还有六运古城、九运梁、七运、七运湖、八运、八运泉、十运这样的地名。
另一个与驻*有关的地名是营盘,显然是因为*营而得名,昌吉有下营盘、半截沟镇营盘、伊犁州的巩留有大营盘等。其他则还有“兵户”,如昌吉的滨湖镇,实际上来自于清代的兵户渠。
当年遍布*的驿站,也在今天的地名中有所反应,比如昌吉州玛纳斯县的地名乐土驿,吐鲁番艾丁湖乡的地名官店、塔城的官店等,就是得名于清代驿站。
在维吾尔语里,驿站这个地名不仅存在,还非常多。
维吾尔语里驿站译写为“乌堂”,很多地方都有,比如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轮台县的乌堂,是因为清代设布古尔*台而得名;喀什地区巴楚县的乌堂,是因为清代设阿克萨克玛喇尔*台,而这个*台又名五台。其他如和田地区的皮山、民丰,阿克苏地区的拜城,喀什地区的英吉沙、莎车、伽师等地,都有乌堂这个地名。阿克苏地区的温宿县,还有一个乌堂布拉克,驿站泉。或者说驿泉。
需要特别说一下的是吉木萨尔县的吾塘沟,也写为五塘沟,就在著名的车师古道东侧,一般官方的解释,也认为这里应该是乌堂沟,因为驿站而得名。
不过我在吾塘沟里乱转悠的时候,根本没听说这里历史上有过驿站。曾经我也一度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五个水塘,转遍了这个沟,甚至连雪豹都碰上了,也没有看到有五个水塘。
吉木萨尔的吾塘沟
后来读到一些研究资料,这才得知,所谓吾塘沟,更大的可能是车师后国的牙庭务涂谷。历史上车师国分为车师前国和后国,车师前国的都城就是今天吐鲁番的交河故城,这一点没什么异议,但是关于这个车师后国的务涂谷,历史上却一直扯不清楚,只知道是在天山另一侧的吉木萨尔县境内,具体是什么地方则众说纷纭。但就我个人而言,觉得吾塘沟就是务涂谷这个结论,比较靠谱一点。这个有机会了可以专门聊。
因驻*屯田而出现的另一种地名,是用内地某地的地名直接命名。比如前提到过的乌鲁木齐陕西工,因清代陕西籍士卒屯田而得名。伊犁州伊宁县还有一个武功乡,也是因为清代在那里屯田的士卒均为陕西武功人。
而在这一类地名中,更多的则不一定是驻*屯田的*屯、旗屯,有些是民屯,也就是老百姓来屯田,还有些则只是以最初在某地耕种、居住人的籍贯来命名。
比如昌吉市的广东户,就是因为清代最初这里有广东人定居而得名;河州工,则是清代光绪年间甘肃河州(今临夏)人定居而得名,其他如昌吉州的玛纳斯县兰州湾(甘肃兰州)、广东地、山丹户(甘肃山丹)、凉州户(甘肃武威);呼图壁县的宁州户(甘肃宁州,今庆阳市宁县)、正繁户(甘肃镇番,今民勤县);吉木萨尔渭户地(陕西渭河)、庆阳湖(甘肃庆阳);塔城的沙湾县有肃州户(甘肃肃州,今酒泉);哈密市巴里坤县的兰州湾子;吐鲁番市的托克逊县有安西村(甘肃安西);乌鲁木齐安宁渠的广东庄子、达坂城区的兰州湾等,基本都是清代移民形成的地名。
有些形成则要晚很多,比如乌鲁木齐市头屯河区的河南庄,是在年才形成的,当时因为在这里接纳安置了一批河南难民,从而得名。
从这些地名我们今天很容易看出,清代移民到*的主力省份是陕西和甘肃,这也直接形成了*口音、饮食习惯等与陕甘地区的接近。
比较特别的是以广东命名的地名,一般来说,历史上广东人在*的整体存在感要低得多,不仅低于陕甘地区,而且还远远低于河南、山西、天津、四川甚至东北这样的籍贯。比如*人引以为傲的过油肉、拌面等饮食来自于山西晋商;最早垄断*商业的是以天津人为首,包括河北籍的津商;民国时期在*的东北*是如何也绕不过的;而清末民初,阿勒泰地区则是四川人的天下。等等。
那么这些广东人是怎么来的呢?
基本是满清*府在击败太平天国之后,被擒的广东籍太平*,之后遣送到*屯田,这便是所谓的犯屯。
而更多人不知道的是,清*府当年甚至还安排了两批越南人到*屯田,也就是说今天的*还有越南人的后裔。
在今天乌鲁木齐的头屯河区,有一个安南宫的地名,当然我们现在知道了,这应该是安南工。而安南就是咱们对越南的古称。这个安南工所在的位置,在今天的三坪农场。乾隆三十六年,因为越南内乱,当时一个名叫*文缵的首领失败后,带着属下逃入中国请求内附,被清*府分成两拨,分别往黑龙江和*安置,其中22户一百余人于第二年被安置在了今天乌鲁木齐的头屯河,一人给了20亩地。到了乾隆四十二年,清*府又从云南往乌鲁木齐安置了名安南人,随后又迁往伊犁。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曾有人说*其实还有一个民族,安南族或者越南族。当然越南的主体民族是中国的京族,所以也可以说*还有京族。
三坪农场的位置
在*,还有一些地名看上去似乎和移民、屯田没关系,但实际上却不是。比如乌鲁木齐的米东区有个红雁湖村,实际上是“红垭豁村”的讹误,而这个“红垭豁”,则是清光绪年间,来自于青海大通县的移民,今天的青海大通县,仍然有这个地名,属于大通县的石山乡。
与红雁湖这样的地名相反,*地名中,有些地名看起来似乎是来自内地,其实却风马牛不相及。比如玛纳斯县有个村子叫石家庄,实际上和石家庄市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是因为清代有一户姓石的人家最早在这里耕种,因而得名。
而在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有个大同乡,也和山西大同没关系。在塔吉克语中,“同”是狭窄的意思,而大同乡的“大”却是汉语,据说是因为这里有两条狭窄的沟,一条是大,一条小,因此就有了一个“大同”。一个“小同”。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的大同乡位置
将原籍的地名直接搬过来用,不仅汉语地名有,维吾尔语地名中也有。最典型的就是阿克苏地区的乌什县。因为准噶尔人统治*时期,将大量吐鲁番人迁移到了乌什,因此乌什的地名中有大量是从吐鲁番搬过来的,比如洋海、托克逊、皮羌(也译写为辟展,鄯善的维吾尔语地名)、喀喇和卓等。甚至连乌什在清代也叫“图尔璊”,也就是吐鲁番不同的译写。直到今天在维吾尔语中还是把乌什叫做“乌什吐鲁番”。
地名搬家这种情况,是自古有之,至少在在汉唐时期的*,这种模式就已经存在。
比如吐鲁番的鲁克沁镇。今天的一些解释是稠密的意思,实际上我们看一下鲁克沁历史上不同名字的译写,再看一下这里最初的名字,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历史上鲁克沁有着鲁克察克、鲁克尘、鲁陈城、柳尘城、鲁城、柳城、鲁古庆、陆布沁等多种写法,甚至还有一个怪异的名字:六种。而这里汉代最初建城的名字,则叫柳中,来自于班超的儿子班勇,当时班勇率*在这里筑城,将城池的名字定为柳中。
那柳中是怎么来的呢?来自于陕西关中,班勇当年所率的士兵大都来自关中的柳中,因此便在这里使用了故乡的名字。
不过当年汉代关中的柳中在什么地方,已不可考,根据史料,只是大致知道其在陕西兴平和咸阳附近,而鄯善的柳中却一直保留到了今天,成为了鲁克沁。
今天鄯善鲁克沁镇的柳中城遗址
另一个类似情况的地名则是高昌。
高昌是*历史上存在感非常强的地名之一,所以年的时候,吐鲁番地区撤区改市,将整个吐鲁番地区改为市,将原来的县级的吐鲁番市改为区,区的名字就以高昌而命名。
那么高昌这个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呢?
以往很多资料说是汉武帝征伐大宛,索要汗血马的时候,当时的西汉*队在吐鲁番留下了一些老、弱、伤兵,这些人在吐鲁番屯田,因为觉得屯田的地方地势高敞,也就是又高又宽敞,因此取名为高昌。
这个说法最初是怎么来的?现在也搞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基本是属于瞎编,演义性质太浓,根本不合逻辑,当评说听还差不多。
这个说法最主要的bug在于,当年西汉*队与匈奴*队,是在吐鲁番盆地拉锯战,你打过来我打过去的,吐鲁番盆地被双方力量反复占领,大家一直怼到汉武帝的孙子汉宣帝时期才告一段落,所以才会有历史上所谓的“五争车师”。如果说汉武帝时期,西汉*队在吐鲁番留了些老、弱、伤兵,那么早就在这些拉锯战中,被匈奴灭得渣都不剩了,还何谈留下地名?
其次这个说法的问题在于:吐鲁番盆地是中国最深的一个“坑”,海拔最低的地方,怎么会又高又宽敞呢?
高昌这个地名的真正来历,随着近年来对吐鲁番出土文书的发现和研究,终于水落石出:高昌的名字其实是来自于甘肃敦煌境内,曾经一个叫做高昌里的地方。当年西汉在吐鲁番屯田,也是按照原籍分配屯田地点的——这一模式一直到清代也没有改变,甚至在年后支边建设的时候也没有变——因此从高昌里来的人们,为纪念故土,便将所屯垦之地起名为高昌。
高昌故城一角(闫建*/摄)
不过与陕西关中的柳中一样,甘肃敦煌的高昌里这个地名,今天也没有保留下来,反倒是在千里之外的吐鲁番盆地,大放异彩,留下了玄奘结拜麹文泰、李世民灭高昌以及美女挽救高昌城等一连串的历史传奇。
高昌故城(曹君珠/摄)
四、地名之最与奇葩地名
你知道*的这些地名在哪里吗?
“让”“迭”“贼沟”“佛营”“贝母房子”“五十城”“陈老七”……
大约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地名。
而*的有些地名,放在全国来看,都卓尔不凡。比如最短和最长的地名。
一般来说,在汉语中,地名基本的模式是两个字,再短了就叫起来别扭。严格的说,上古时候的中国地名的标准版,应该大都是一个字,大到齐、楚、燕、韩、赵、魏、秦,小到大禹命名的梁、兖、青、徐、荆、雍、冀等九州,只不过后人为了叫起来顺口,九个州后面都加上了“州”字,这样看起来便成了两个字。
《禹贡》中的九州
但在汉语中,地名再短,一个字便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是半个字。而在*,不仅至今还有正儿八经的一字地名,还不止一个。
比如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有一个地名叫“让”,看起来颇为古怪,但其实是柯尔克孜语,意思是五彩斑斓;而喀什地区的泽普县,则有一个地名叫“桑”,只不过和桑树没什么关系,意思是“仓”。得名原因据说是古代的时候这里有过粮仓。喀什地区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有一个地名叫“迭”,为塔吉克语,意思是村,估计是对于这个村实在是懒得起名字,就叫个“村”了事。另外这个地方还有个“新迭”,不过不是新村的意思,而是蓝色村。吐鲁番市托克逊县还有个乡叫“夏”,也不是夏天的意思,而是来自维吾尔语,意思是“城”。等等,都属于不愿意动脑筋起名的地名。
相比于最短的地名,最长的地名就好评比的多,字数多就是多,一目了然。
当然我们说的地名是指具体的地名,而不是在前面加一堆省、地的名字来充数。如果这样的话,*有些地州的地名,个个都会比其他地方的长,比如把“*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这个前缀加上,就已经比别人多出来了十九个字——这有点胜之不武。
而关于具体地名中最长的,在前面就有人给我留言,说是全国最长的是甘肃的一个蒙古语地名:“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一共十个字。
这个地名真的是全国最长的吗?
其实这个地名应该叫“谢别斯廷”,是一眼泉水的名字,而且也不仅仅是蒙古语。
这个地名实际上是因为斯文·赫定,名字才变的这么长,当年斯文·赫定来*途中胆结石发作,只好留在了这个地方养病,陪他一起留下的人中有一个叫那林的瑞典地质学家,大约是把这眼泉给标在了地图上,所以斯文·赫定就将那林的名字加在了谢别斯廷的前面,成为了“那然色布斯台音”,即“那林谢别斯廷”的不同译写。而“布拉格”,我们已经知道了,是泉水的意思。
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
关于“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是中国最长地名的说法,充斥着网络,大家都是人云亦云。对于这一点,*人民好像漠不关心,从没吭过声,事实上在阿克苏地区的库车县,随便一划拉就有超过十个字的地名,比如库车城北面就有一个山头叫“欧吾提艾肯能欧司提克塔格”,十二个字,完胜“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
不过你如果以为到此为止,那就错了,因为就在这个山头的西北面,还有一个山头,名字叫:“皮亚孜力克能拜什力克阿克塔格”,十四个字——估计比它长的名字再也没谁了。
那这个名字的含义是什么呢?
*人都知道,“皮亚孜”就是维吾尔语的洋葱(葱头、元葱)。在*汉人把洋葱也叫做“皮亚孜”,所以你如果给一个*的汉人说洋葱,*的汉人大都会先反应一下,将洋葱在心里翻译成“皮亚孜”,而且*的汉人往往也会戏谑地将穹顶建筑的穹顶,称之为“皮亚孜头”,将维吾尔的韵味戏称为“皮亚孜味儿”。原因是*的维吾尔、哈萨克等民族非常热爱食用皮亚孜,至少吃羊肉是不能离开皮亚孜的。
另外,在维吾尔等语言中,大葱也会被称为皮亚孜,只不过大多时候会叫做“葱皮亚孜”或者“松皮亚孜”。显然,这个前面的“葱”来自汉语,而“松”只不过是“葱”的不同译写。
而如果你认真看了前面几篇关于介绍*地名的文字,就会知道,“拜什”是“五”;“阿克”是“白”,而“塔格”是山。
这样,这个“皮亚孜力克能拜什力克阿克塔格”的名字你就能看懂大半了,是关于葱的什么五个的白色的山。
那么“力克”“能”是什么意思呢?
后来我请教了昆仑大侠,知道了“力克”是某某的地方,而“能”就是“的”。因此如果这个名字硬译过来的话,是“葱地方的五个地方白山”。实际上的意思是“五个有着很多(野)葱的白山”。
这个山头就在著名的国道南侧,大龙池景区的东南。
我觉得有关部门应该在那个山头下立一块碑,走过路过的,都见识一下这个全中国最长的地名。
除了最短和最长的名字,*的地名中还有一批非常任性的名字,就是起名字的时候根本没走心,完全是就凑合着用。
在这类名字中,最常见的就是用数字来命名的地名。
比如走在乌鲁木齐、昌吉等地的街头,经常能见到一家连锁的丸子汤店,叫四十九丸子汤。我以前一直没搞懂为什么一个丸子汤店要叫“四十九”?是有四十九种丸子还是店老板四十九岁创的业?
后来搞清楚了,这家丸子汤店最初是开在国道,乌伊公路的49公里处,距离昌吉市10公里的二六工乡,因此就有了这么个名字。
与之类似的,则是一开始就讲到的,生产“五五大曲”的五五镇。也是这么个路数,得名原因时因为地处独山子到克拉玛依的独克公路55公里处。
这一类的地名还有三十里大墩、五十里、二百四十里戈壁等。
这类名字中还有各种数字加上“户”“湾”“地”等等。比如六户、六户地、七户乡、八户、八户沟、八家户、九家户、十三户、十四户、十九户、一家地、八家地等地名,显然都是当初有了几户人家在那里居住、耕种而得名。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有些“户”其实是“戽”,讲的是容器,但最终都讹为“户”。此外还有三个庄子、九家湾、头畦、二畦、三畦、三段、八段、八分地、一棵树、五棵树之类,名字都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完全是随意的风格。这类名字,在全国各地都不罕见,大家随意起来都没什么区别。
而*的有些地名,蓦一看以为和数字没关系,但实际上来源也是数字。比如乌鲁木齐的托里乡有个地名叫乌什城,似乎和阿克苏的乌什有什么关系,但真相是。这个地方最初叫“五十城”,得名原因是早年的伐木工人,在这里伐木,搭建了大约50间板房,最后讹误成了现在的名字。
乌鲁木齐的数字类地名里有两个值得说一下。
一个是“八楼”。这个地名因为歌手刀郎的歌而知名全国。本来也没什么,但刀郎的歌词偏偏是“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顿时就把全国人民给整懵了。车是如何停在楼的第八层?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八楼是对乌鲁木齐昆仑宾馆的俗称,因为这个宾馆是乌鲁木齐最早的宾馆,也是当年最高的宾馆,八层。因此就被*人称为了八楼。而又因为这栋楼是周边一带的地标性建筑,所以这个名字就演变成了一个地名,不单是指那栋楼。
说实话我小时候也不知道“八楼”这个地名的来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直以为那里有八栋楼。
另一个则是“一炮成功”。
我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这个地名被*以外的人称之为最污的地名之一。其实这个地名有着宏大的历史背景,简单地说,就是当年的湘*收复*,平定阿古柏之乱时,将炮架在了一个位于当年乌鲁木齐城北边的小山梁子之上,冲着当年的城放了一炮,就一炮,敌*就溃败弃城了,乌鲁木齐得以收复。因此后来清*便将架炮的这个山梁称之为“一炮成功”。
只不过今天的“一炮成功”原址已经淹没在众多的单位和住宅之中了,那一片还有个小区就叫一炮成功小区。而*府则在东边又专门找了个山头,建了一个一炮成功的景点,离真正开炮的地方两公里。
除了数字类的地名,*还有一些虽然不是数字,但也一样任性而随意的地名,比如大地、
大顶、大坡、荒地等等。另外塔城地区的沙湾县有个村子就叫农庄村,而吐鲁番市的艾丁湖乡的一个村,则连“农”字都省了,干脆就叫“庄子”,无不弥散着钢铁直男的命名风格。
那么*出现频率最高的地名是什么呢?
大概“兰干”算一个。“兰干”,清代时也被译写为“阑干”——我发现清代的很多译写都比现代诗意的多。
比如我们以前经常去吐鲁番市鄯善县的库木塔格沙漠徒步什么的,为了逃票——没错,那个沙漠一直在收门票——都会选择从旁边绕进去而不走大门,绕的地方,大都会选择那里的兰干乡。
从鄯善县的兰干乡进入库木塔格沙漠
在*,叫“兰干”的地名少说也有十七八个,这还不包括“兰干买里”“兰干吾斯塘”“巴什兰干”这样的地名。
那“兰干”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客店、客栈。所以“栏杆买里”的意思是客店村、“兰干吾斯塘”的意思是客店渠、而“巴什兰干”的意思则是位于上方的客店。
前面讲过,“乌堂”的意思也是客栈,只不过还有驿站的意思。
反正不管怎么说,在以前的*,大约有个客栈、驿站,就已经算是地标性建筑了。
不过在*的地名中,比“客栈”还多的地名则是“渠”。
“渠”在维吾尔语地名中,有两种,一种是“艾日克”,一种是“吾斯塘”,区别是艾日克为小渠,吾斯塘为大渠。在南疆,带有“艾日克”和“吾斯塘”的地名,各自至少都不下二三十个。这说明了在南疆水渠的重要性,没有开渠引水,什么都是白搭。
其实还有一种“渠”:坎儿井,作为地名,主要集中在吐鲁番一带。在吐鲁番,凡是带有“坎”字的地名,基本都是某某坎儿井的意思,而如果地名中有“坎儿孜”,那就必定是坎儿井无疑。
比如“达浪坎”,意思是大楼边的坎儿井;“奥依曼坎儿孜”,意思是洼地的坎儿井;“潘家坎儿孜”,意思是姓潘的人的坎儿井;“裁缝坎儿孜”,这个不用翻译了吧?等等。
坎儿井(闫建*/摄)
有了渠水浇灌,自然就有了田园,所以*的维吾尔地名中,各种“园”的地名似乎更多。在维吾尔语里,果园、田园被称之为“巴格”,也有译写成“巴格”或者“巴克”的,比如乌鲁木齐市的沙依巴克区,就是戈壁果园(田园)或者河滩果园(田园)的意思。更多的地方,沙依巴克作为地名则被译写为“萨依巴克”。
那么*的地名中都有什么果园(田园)呢?
有“墩巴格”(高地上的园)、“奥依巴格”(低洼的园)、“肖尔巴格”(盐碱地的园)、“英巴格”(新园)、“哈尔巴克”(茂密的园)、“巴什巴格”(上方的园)、“其乃巴格”(清洁的园)、“努尔巴格”(光明的园)、“阿依巴格”(月亮园)、“尤鲁都丝巴格”(星星园,意思是星罗棋布)、“比西巴格”(天堂园)、“多来特巴格”(幸福园)甚至“都先拜巴格”(星期一园)等等,当然,红色江山中怎么能没有新时代的果园呢?所以还有“阿扎特巴格”(解放园)。
而在维吾尔语地名中,如果是“古勒巴格”(Gvlbag)则就是花园了,所谓“古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古丽”。
另外,维吾尔语等地名中,还酷爱用“阿瓦提”。
“阿瓦提”的意思是繁荣,在南疆,光是叫“阿瓦提”的县、乡、镇、村就有十几个,而各种包含有“阿瓦提”的地名也有一大堆,比如“排孜阿瓦提”(繁荣美好)、“巴格阿瓦提”(繁荣的果园)、“英阿瓦提”(新的繁荣)等等,而在塔吉克语中,“英阿瓦提”则变成了“垴阿巴提”。
看来大家的心愿和目标都是一样的,都向往繁荣。
维吾尔语地名中,还有一种常见的地名是某某“其”,意思是做某种事儿的人。
比如我们知道准噶尔统治*时期,将南疆的维吾尔人强行迁到伊犁等地种地,这批人就被称为“塔兰奇”,意思是种地人。
再如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首府库尔勒市,有一条河叫孔雀河,实际上和孔雀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而是维吾尔语“昆其”的谐音。“昆其”,就是皮匠。显然,如果把这条河意译城“皮匠”河,感觉一下就会掉几个档次。
乌鲁木齐有一条街道,名字叫坤且巷,“坤且”也是皮匠的不同译写,得名原因是当年这里都是皮匠铺子。
不过我以前看到这个名字总觉的有点怪。因为“坤”在汉语里代表“阴”,而“且”则是“祖”的古字,代表男性生殖器,或者说是代表“阳”。“且”的甲骨文就是一个石祖(男根雕像)的形象。所以每当我看到这条路,就觉得有点不可描述。
但是特别强调一下“乌鲁木齐”不在这个“qi”的范畴内。因为乌鲁木齐并不是维吾尔语,更不是现在官方的主流说法蒙古语,这个我以前的文字里说过,在这儿就不赘述了。
*的维吾尔语地名中,各种“其”云集。
如:“塔哈其”(也有译写为塔尕尔其的,意思是制作口袋的匠人)、“喀赞其”(锅匠)、“堂力其”(木盆匠)、“巴格其”(园丁)、“拍克其”(果农)、“恰其”(卖茶叶的人)、“塔格其”(山里人)、“阔依其”(牧羊人)、“阿克提其”(骟马的人)等等,可谓三百六十行,样样俱全。
伊宁市的喀赞其民俗街(图片来自网络)
上面的几类地名不管是什么路数,总还是一眼都能看出来历。而*的有些地名,则很难猜出来得名的原因。
比如在察布查尔锡伯族自治县,有一个地名叫“佛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佛来当兵打仗了。其实这是锡伯语,旧营盘的意思,清代的时候,锡伯族的正红旗一支曾在这里驻扎。
而在昌吉回族自治州有一个村叫“华侨村”,只不过这个华侨与一般人脑海中的华侨不大一样,不是从南洋或者西洋归来的广东人或者福建人,而是维吾尔人。据说曾经有20户维吾尔人家,从蒙古国归国回来,定居于此,便有了这个名字——细想一下,这的确是华侨没错啊。
这些地名虽然形态各异,但还都是正常的地名。而在*,还有一些颇为奇葩的地名,比如我在曾经的文字中讲过的“宝贝”。并不是心肝宝贝的意思,据说是附近有个金矿什么的,因而得名。但另一种说法是,这里曾经是一个名叫布白的哈萨克人居住的地方,所以用他的名字做了地名,久而久之便被叫成了“宝贝”。
在昌吉回族自治州的玛纳斯县,则有一个地名叫“贝母房子”,只是这个“房子”并不是贝母做的,也不是贝母精的窝,而是因为最初有人在这里挖贝母,盖了房子。
相比之下,同在昌吉州的吉木萨尔县,有个地名叫“窄沟”。这个名字看起来没啥,但它真正的名字其实叫“贼沟”。原因是当年有一伙儿强盗、小偷什么的在这儿落脚。后人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于是取其谐音,改为了“窄沟”。
其实细想一下,这不就是*版的梁山吗?想当年及时雨宋公明带着李逵、时迁、孙二娘一伙人,砍人剁人、偷鸡摸狗,做人肉包子,说好听了是好汉,说直白了不就是一伙儿强贼吗?
在塔城有一个地名叫“六升”,蓦一看的确也是有些奇葩。但实际上这个名字和前面的多少多少“户”(戽)一样,是最初有汉人在这里耕种,播种了六升麦子而得名。
更奇葩的名字则在喀什地区巴楚县的阿克萨克马热勒乡,有一个村子叫“陈老七”,得名原因是清末民初的时候,有一个叫陈老七的汉人在这里居住种田。当地人没有按照汉语习惯把这里叫陈家庄或者陈家村什么的,而是直接叫陈老七,也算是*的一个特色。
与之类似的,还有阿克苏市的“王三街”,得名于一个叫王三的菜园子。
*还有些地名,虽然是其他民族的语言,但是用汉语叫出来,偶尔会有不同的效果。
比如“托库孜”在维吾尔语中是“九”,经常会被作为地名,但是用汉语念出来总有点莫名的感觉。
再如塔城地区和布克赛尔县有个镇子叫“和什托洛盖”,国道从镇子中间穿过,这个地名是蒙古语,意为“双山岗”,但是每次我们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把那里叫做“合适脱了盖”。
曾经有一次,我们一起玩户外的白鸽(郝颖)去了一趟阿勒泰山里的托勒海特玩儿,回来后我问他去了什么地方?她老人家吭吭哧哧地想了半天,说:就记住了一个什么脱了还脱。
事实上,托勒海特是一个很美的名字,蒙古语:有仙鹤的地方。
托勒海特风光
关于*的地名,虽然还有很多可说的,不过这一次,就先聊到这儿。其实*的地名还有不少有意思的话题,比如一些地名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的改个不停,一些唐代的地名出乎今天人们的想象。比如,你知道唐代*的神仙镇、八风谷分别是在什么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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